时间:2021/4/16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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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周士庄

大同,名字一副安逸和谐理想状,相当令人遐想,但这里其实历来就是兵家必争的战略重地。史籍记载的频繁的刀光血影不必赘述,这一带至今还有五百多公里的历代长城,有成百上千计的明显带有屯兵守卫性质的村名,如王官屯、董家营、许堡等等星罗布列于其内,堪称罕见。很早就听老辈人念叨,光大同县的村子就有七十二个叫“堡”,这堡那堡的。我没有考察过这种说法到底是否属实,只知道的确很多。于是就奇怪,兵戎遗迹遍布其间的我的故乡,为什么偏偏叫了个有些高雅隐逸意思的村名——周、士、庄。

周士庄位于采凉山下(采凉山西段的低矮些的山,就是赫赫有名的刘邦被匈奴所围困的白登山),北距山根村庄约五公里,距离西面的大同市十二公里。这里民风淳朴,四季分明,土地贫瘠,完全是北国塞上景致。

周士庄现存三处重要文物。

全村南北贯通着一条沟,沟里、沟帮和沟东沟西都住着人家。沟东最北边是一个长方的高大土堡,我们叫堡子,是明长城配套的屯兵的军堡,基本保存完整。堡子有南北两个堡门。一条道由此贯通。堡里西半边住满了人家,东半边解放后是大队部和集体的一排排粮库。堡子扼守全村最高处。我小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攀爬上堡墙,到东南角最高的敌楼瞭望。但上敌楼要经过人家院子或者森严的大队部,孩子们是被呵斥被讨厌被排拒的。于是,我们一帮“猴兵”就钻堡墙西南角下的地道(我们叫地洞)。下地道没人管。地道是当年“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典型产物,很有名。里面有碾房,有住处,通水井、有迷道……等等,完全是电影《地道战》那一套。父亲活着时证实,副总理陈永贵来大同都亲自下过。从堡墙下面的入口,几乎可以通到每一户人家、村委会、和老远的野地。但现在没有哪个孩子下洞,主要原因是据说地道坍塌的厉害,很危险,而且现在几乎没有人能记清洞道。我钻地道到现在都已经快四十年了。

堡下南门两侧紧挨着的是两座庙。西边的叫地藏庙,文革早期被毁,但村人老去,仍要在那里象征性地取水(过奈何桥的忘魂水)。我记得那里的时候,已经成了集体屯粪的大粪坑;东面现存的寺庙叫三官庙。庙里正北有大殿,大殿两侧有配殿,东西两侧都有经堂、斋房等。我一二年级读书就在这里。教室当然是佛殿改了的。庙院北高南低。上院通道两旁,有两棵村里最老的老人都说不上年龄的古柏,郁郁森森,气象不凡。大殿正南面,是一座精美的戏台(因年久失修,戏台于年左右坍塌,现遗迹皆无)。小时候常听老年人讲,“猪(指明代朱家王朝)修圐圙唐修庙”。估计,三官庙唐朝初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因紧挨着明代土堡,看着几乎像是一体建筑,因而我猜测三官庙是明代建造的可能性比较大。两棵柏树也应该是明代栽下的。

至于村子为什么叫周士庄(清代《大同县志》叫周氏庄),我一直没找到具体史籍证据,也没能发现哪个隐逸的周氏高人落足乡梓的蛛丝马迹。倒是大大有名的京剧《苏三起解》和周士庄有了关联。因为有心人发现,剧中主角苏三系明大同府周家庄人士。大同现在也没有周家庄这个村名,唯一与此相近的就是周士庄了,那么,苏三落籍周士庄似乎也恰如其分,势在必然。正如作家聂还贵在《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的书中就言之凿凿确认苏三是周士庄人氏。好歹故乡是有这么一位历史文化名人了,我只是遗憾,果真如此,为什么这名人竟是一位“佼佼”的风尘小姐!如果苏三落籍其它地方,说不准哪级政府还要给苏三塑碑建庙大兴土木甚至昭告天下呢。她毕竟比那个什么西门庆要强多少倍!

还别说,少年在村时,一户邻居,我叫刘大娘,背地里人们都直呼其名为刘翠英的,据说解放前就招摇在红灯区(大约是在张家口市),仿佛很红过。她后来落嫁给了村里的臭皮匠任大爷(记不住具体名字了),结果没生一男半女,也从没传出过别的什么闲话。倒是她家比较聚人气,每天或迟或早、无论男人女人、无论什么话似乎都能在那儿敞开谝。她对大人们一副见惯不惊风度犹存的矜持样。这是否有点苏三看破红尘,“洪洞县里没好人”的意味?(后记:任大爷过世后,已经年近七旬的刘大娘,竟然马上被邻村一位暗恋的老汉驾车接走了)

村里最大姓是我这个姓,曾姓。原村民多半就是曾门家人。曾姓本源于春秋战国时位于湖北古随国或位于山东的古鄫国,为古老姓氏。后来渐渐辐散全国。传说我村曾氏就是明代从大槐树下过来的两兄弟,兄一支到了阳高东小村(上世纪九十年代阳高曾门尚有家谱),弟一门就留在了周士庄。

在北方,像周士庄这样人口上万的村庄应该是大村子了。很多乡辖人口也不过万数八千。这大约也是周士庄后来建镇的缘由之一罢。人多不说,最值得我小时候骄傲的还有,村边有火车站,通柏油公路,驻有兵营,还有几家全县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这俨然就是大世界了,这是别处包括我们县城当时都不具备的“豪华”阵容。那时候,我们一说进城,不是指去县城,去县城径直说去西坪;而是特指进老县城大同城(骑自行车也就半小时路程)。似乎根本没把新县城放在眼里的意思。因而人们也附和着一再调侃县城说,那地方,“电线杆高房低,马路宽人稀”。这也难怪,大同县旧衙本来多少年一直就在今天的大同市区东街,年,县市分家,新县治本来是要迁往周士庄的,但当时的省委书记、老军人出身的谢振华出于传统战备考虑,才决定搬到东离大同25公里外的火山丘遍布的西坪。当然,比较“阔绰”而自矜的周士庄人,仿佛具有“遗老”身份似的,哪会轻易看得起这样一个“人小辈子大,吃不住一个逼兜(耳刮子)好打架”的小小西坪!

说是“遗老”,其实周士庄并没有出过什么比较像样儿或很有身份的历史名人。即使再上年纪的老人也从没听说过村里出过个什么“酥三”或“软四”。我的印象当中,偌大的村子好像连一个县委书记都没出过,也没出过什么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坏蛋或匪人(后来有人查证,前言可能不确。有一例外。解放初期,有魏姓村人曾当青海省副省长,但也仅此一例,此人从未回春省亲或祭祀,故依旧存疑)。当然,几个赖皮、混混村里还是有的。

周士庄地处采凉山脚下,沟壑发育,黄土厚载。应该风水不错。但有风水先生就说,就败在了这些七七八八的沟上!

三十多年前我在村子的时候,村中心就是一条大土沟,沟上沟下沟东沟西拥拥挤挤都住着人家。现在,村中心向西面比较平坦的大同市方向大幅度西移。沟东,贫民窟似的只剩了一些老弱病残住户和一些萎靡不振的窑房,而沟里,绝大多数依壁挖建的老窑洞已经坍塌,房子也剩下残垣断壁,几乎没有人住了。相反在沟西面,原来的土旧窑房几乎已经见不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鳞次栉比的红瓦青砖蓝墙,壮观地闪现在一层轻亮的炊烟氤氲中,显得时髦又灵动,神秘却有涵养。

周士庄最大的特产不是什么农副产品,比如大同县有名的黄花菜或绿豆,这跟周士庄基本没多大关系,而是,粘土砖、瓦。记得很小的时候,大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在火车站当装卸工,一项主要的任务,就是装砖,然后运送到北京或天津等大城市去支持国家建设。母亲供我们上学读书时,打工的主要内容,就是捏筒瓦板瓦的猫头滴水(瓦当)。故乡黄土的土质很好,砖、瓦的质量包括外观尺寸、光洁度、缺损度、耐压度等,一直也很好。年我在大同县委通讯组工作时,这里的砖,各项技术指标竟位居全国前列,我的新闻报道也分别出现在国家和省级报纸的头版头条。直到今天,大同地区人们说论起砖,头一个就得数周士庄。有了周士庄的砖,其它都得往边儿站!论瓦,除了山东的,那时还得是说周士庄的瓦。因而,几乎也可以这样说,大同市的每一幢楼房,几乎都有周士庄在添砖加瓦!

风水先生说得沟,其实不是指大自然雨水冲刷沉积的原始地貌,而是特指周士庄的这些砖瓦厂,指砖瓦厂采土后遗弃的大片大片深坑。我们村南、西、北三面都曾有大型砖厂,都是大深坑。现在村北面还有着年产砖数亿块的砖厂。半个多世纪对城市建设的支持和奉献,使得故乡四周沟壑重重,千疮百孔,似悬孤岛,风水大坏。

当然,有所失也必有所得。如果说周士庄人自鸣得意有些钱,那必定主要是跟着这些砖富起来的。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开砖厂人自不必说,村里搞砖瓦运输的养车人很多,逾百户,他们也算是腰包最早比较鼓的一批。再有,就是绝大多数普通百姓,只要不怕吃苦,愿受肯受,不离村谁都能挣到现钱。由此也吸引的各地外来民工近千人。所以,每当星期天集市贸易,村街摆摊儿卖货的就拥拥挤挤,特别多。因为人们都相信,周士庄这地方,“杀货”!

那年春节回村,突然发现,村西的砖瓦房中间,原来阴影瞳瞳的深沟,已经不见了,代而取之的是平展展、光亮亮的一大片开阔地。心中不由得高兴。一打听,原来是当年那位在这里开砖厂的村民彭步华,觉得这大沟已经严重制约了故乡的发展,就配合村镇建设规划,投巨资拉土填埋整平了。那里现在成了一个广场。

旧村中心靠近我的故居的那条沟,也被分段逐步填埋,成了村里的垃圾场,土窑,树木逐步被掩埋,大土沟越来越不成为大土沟的样子了。

别了,我们男孩猫戏过的那个脾气古怪的“老白毛”的土窑洞。别了,沟里那棵高高挺立的我曾经爬上去掏喜鹊窝的老杨树,以及我亲手栽植过并吃过榆钱的榆树林。别了,村北那坑我曾“狗刨”过、也淹死过几个男孩的洪水沟……但村东北曾是大队部的古堡尚在,堡下曾当作我们学校的庙也重新修整起来了,庙里的那两棵我们敬若神明的高大古柏一如既往葱葱郁郁。

如果说过去,我们村仅有曾、李、张、王、彭、白、刘、杨等几个我能记得住、数得清的姓氏,今天,村里操异地口音特别是浑源县口音的人很多很多,乡音未改鬓毛衰的我倒像是外地人了。估计问起现在村里有多少姓氏,怕是村主任都得要好好想一想。年。大同市最新的规划是,整个周士庄镇已经列入大同市工业装备制造园区,我的故乡,将来估计只会“进化”成一个地理名词了。

母亲今年已经八十二岁,还独居在故乡旧院。我和妻子,包括定居在大同市内的姐姐妹妹,一直想请老人移居到我们家,可母亲十分固执,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是留恋故土的一草一木,还是愿意睹物思亲永远生活在熟悉而亲切的回忆之中,抑或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倒是故居院里两棵大杏树,不管不顾,滋润而茂盛地生长着。看它们不离不弃眷恋故土的样子,我忽然释然了。我们的根都在故乡,都在周士庄。

社会在变,生活在变,故乡也在变。变中,有不变的;不变的,其实也在变。

祝福故乡,祝福周士庄!

(两张图片选自网上。绘画皆为作者作品)

(-2-13初稿,-5-17修改)

作者简历

曾强,字守静,号山汉。山西省作协会员,《小品文选刊》副主编(聘),《千高原》签约作家。在《山东文学》、《创作与评论》、《黄河》、《青海湖》、《山西文学》《奔流》、《都市》、《牡丹》《岁月》《五台山》等发表小说、散文等80多万字,著有散文集《靠得幸福更近些》《故居物语》。

喜书画篆刻,任大同尚品书画研究院院长。为中国佛教艺术家协会学术理事,《山西日报》书画专刊特约评论员,《小品文选刊》“品艺”栏目特约评论员。先后为冯骥才、贾平凹、邓福星、刘步蟾、徐翎超、张根虎、王祥夫、汪惠仁等书画家写过评论。贾平凹先生为其评论题词“浩歌惊世俗,狂语任天真”,哲夫誉之为书画评论“铁笔”。他的书画论文及评论发《中国书画报》《中国社会科学报》《书法导报》《山西日报》,和《时代中国》《青少年书法》《名家名作》《当代人》《南腔北调》《小品文选刊》等报刊杂志。

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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