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汾洪洞方言之“历头” 文/刘志杰(山西临汾) 公元纪年以后,元月一日称元旦,就是新年。在乡下,老辈子都叫“阳历年”。阳历年不算年,没有人看得起它。大人不会为我们穿上崭新的衣服,不会为我们蒸花馍、炸年糕。门首上经风历雨晒白了的旧对子依旧褴褛潦倒,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大人们有的照常赶大集,有的赶上毛驴车去地头送粪,他们该干啥干啥,无视这个“年”的存在。只有细心的妈妈发现墙上的月份牌已经翻完了最后一页。随后布置给我们弟兄一项任务:去供销社买一本月份牌,一本历头。我急忙抢先领命,为的是节余下的钱能够再买几颗江米蛋或者果丹皮之类的,以解馋了很久的小嘴巴。到了供销社,“买本月份牌和一本历头!”接到手的除了香皂大小的月份牌,还有一本不太厚的32开的书,封面上是“农历”俩字(后来发现有些上面写的是“历书”)。咦!怎么不是“历头”呢?买回了月份牌,挂在墙上,封皮上抱着大金鱼的胖娃娃是这个阳历年唯一的新鲜而又喜庆的标记。那为什么老人们都管历书叫“历头”呢?“历头”的叫法很古老,宋代朱敦儒《鹧鸪天》词“检尽历头冬又残,爱他风雪忍他寒。”明代阮大铖《双金榜·诺婚》“历头上明日大吉日。”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52回中有“吴月娘因教金莲:‘你看看历头,几时是壬子日?’金莲看了,说道:‘二十三日是壬子日,交芒种五月节。’”“历头”就是历书,有时也称老皇历(老黄历),在我国民间流传久远。在过去的农村,家家户户每年岁末都买本历头。不同时期的历头承载着不同的文字内容和文化背景。记得很小的时候,掀开历书的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毛主席语录》,我现在手头仍存留着一本年的历头,伟人语录已然淡出。第一页是《二十四节气交节时刻表》、接着每页除了逐月的公历农历日期对照表外,还有时事政治宣传的内容,如《认真学习大寨经验》,再就是一些气象农业知识、民间小病小痛卫生疗法、生活常识等知识。有的历头书还比较厚,附有一些划满横道道的空白页,上边只有一行“记事本”,以备人们记录一些备忘事项。哪一天到后头贾家门里借了三斤棒子面呀、几月几号谁家小孩过满月呀,都记录在档。最令人难忘的是,每年的历头总有一张专页排满《新春联》,腊月二十八爷爷取出毛笔、砚台,在砚台窝里倒上一些水,让我一圈一圈地磨墨,总要磨得我出一身汗。然后爷爷翻开历头,挑选对联,挥毫而书,再摆在地上晾干。那铺一地的红盈盈的对联,把全家人的脸庞都映红了,好像把腊月时天的寒意都驱散了,红色是传统的喜庆色,预兆着来年幸福而踏实的生活愿景。我还记得那年我家写的一副对子内容是:毛主席恩情深似海华主席功德高如山横批:乘胜前进那个时候就连门神都不用花钱买,用红纸剪成大大四方块,倾斜四十五度,就成了正菱形,然后大门上写上“工业学大庆”和“农业学大寨”,篱庐(东舍厨房)门上写“抓纲治国”和“大干快上”,分别贴在两扇门上,既喜庆,又通俗,还辟邪。随着时光流转,人们的思维定式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历头书也由正规的出版社出版、国营印刷厂印刷,变为了私人翻印,内容充斥封建迷信思想。记得有一年,在临汾公交汽车站坐在车里等着走,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摞书本报纸上来了,高声叫卖:“快来买喽!马年的老皇历,马年的老皇历!测流年运气、预测生男生女,什么都有。”相比较现存的年、年的两本历头,封面已成了《老皇历》,虽然也有一些节能小窍门、蔬菜水果储存保鲜法等生活小知识,但更多的是些值年太岁图、安神位的方法、清宫珍藏生儿育女预测表等内容。其实这些历头都是为数很少的啦,更多的家庭已经很多年没有买过历头了,一到十二月份,随便走在大街上五花八门的广告纷至沓来,什么生殖专科门诊呀、护肤美体中心呀、商场店庆大酬宾呀、就连擦玻璃洗油烟机的也会订制精美的广告卷轴,当然这些都是将新年的日历印在上面,回家压在玻璃板下头就可以查看日期,省下买挂历了,更没有人去买历头书了。后来与老年人说起历年的历头来,更加知道了历头就是岁月更迭变迁的一个缩影,从镇反运动、抗美援朝、三反五反运动、整风运动、大跃进、四清运动、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一直到改革开放以来的伟大成就等等,如果能把历年的历头书摆在一起,那一定是岁月长河流淌的浩浩轨迹,也是不同时期人们思潮的历史性见证。值此年新年之际,让我们翻一翻过去的岁月,抚摸那一个又一个带着温度的日子吧!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