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苫

渔穑草民

“遮苫”的“遮”在洪洞土话里有两个读音“zhā”与“zhē”，是由于方言语区不同或者方音之间的互相影响所致，没有区分意义的作用。“遮苫”在洪洞土话里有两个不同的含义：一个是“遮盖、掩盖”，一个是“父辈给子孙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

“遮”的本义是“一物体处在另一物体的某一方位，使后者不显露”。“遮”的使用并不限于遮盖物出于被遮盖物的前方、上方，也完全可能处于被遮盖物的其他方位。比如，一黑衣人站在一大堆煤前，对于更远处的观察者来说，煤堆一样也能起到遮盖作用；从地球上观察宇宙深处的双子星，也经常被双方发出的光芒或者无线电波互相遮盖、影响而导致观察失误。“苫”在普通话里有两个读音，读“shān”时为名词，意义是“遮盖物”，如“草苫子”；读“shàn”时为动词，意思是“用席、布等遮盖”。在洪洞土话中，“苫（shàn）”是口头经常单用而书写中不大遇到的一个字，原因在于学校汉语教育中过分注重普通话词汇教学，不注重甚至忙于消灭方言词汇的教学。比如，“圪屑得来了，给麦堆苫圪瘩油布。”整个基础教育中用到“苫（shàn）”的地方大约只有蒲松龄《聊斋志异?狼》中的“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一句话了。

“遮苫”的本义是“遮盖、掩盖”。从洪洞土话的使用情况来看，更多地使用其引申义，几乎等同于“遮丑”“遮羞”之类。比如，心里着急得出了汗，就推说“天气热”；一时眼小侥幸，拿了别人的包，被对方发现追回，就借口“拿错了”。古代笑话中有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某家，祖、孙两人都考取了功名，偏偏儿子白丁出身，祖父对自己的儿子颇有微词，儿子自己“遮苫”自己说：“跟你比，我儿比你儿强；跟我儿子比，我爹比他爹强。”

至于“父辈给子孙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更是常见。儿女攀亲，男方的家庭条件出众，孩子能力弱一些，媒人就会说：“条件那么好，大人‘遮苫’一下，唿喳就是一辈子。”这话很有为“掏空活一辈子”的子孙辩护的意思，但这样的媒也往往容易做成，大约“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投资将来不如抓住现实”的观念本来就是很有市场的——青春也可以用来乘凉。“别人家的大人把孩子‘遮苫’得寒碜，咱家大人就不行，我这家里的什么不是靠自己只把乾世（洪洞土话，自力更生），一身泥一身汗地遭出来的呢。”听这口气里，对大人不“遮苫”的怨气和自力更生日子渐善的豪气并具共存，很有洪洞人的气概。后一种情况还可以分开为“遮了苫了”，当然，后边不再加“厉害”之类。

其实，“遮盖、掩盖”也好，“父辈给子孙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也罢，都是人之常情。只是，家丑一旦到了不能“遮苫”的程度，自有国家的法律法规伺候着，“好儿好女当面夸，丑儿丑女听面话”，再大的手也遮不住天下众人的嘴。满足于父辈的“遮苫”，永远走不出大树的阴凉；“不动筋髓不心疼”，再能“遮苫”的父辈遇上个照壁一圪瘩卖的儿子也会在棺材里气得坐起来；且不说，有多少大老虎就是为了“遮苫”子辈，怀里搂的不觉多、家里藏的只嫌少，不免父子同行当啷入狱。

如此看来，“遮苫”虽有效，终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