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相声演员赵世忠（－）、赵振铎（－）自年开始合作表演相声，被老舍先生称为“北京二赵”。原来，上个世纪60年代,北京文艺界人才济济,老舍先生善于发现人才,曾在报上发表文章盛赞青年演员出了“四马二赵”。“四马”是马季、马群、马泰、马长礼。“二赵”指的就是赵振铎和赵世忠。

▲60年代，赵世忠、赵振铎合说相声，被老舍先生称为“北京二赵”标题

赵振铎和赵世忠搭上伙，两个人可真是如鱼得水，像天生的一对好伙计一样，感情处得很好，艺术上也整天一起钻研、互相学习，合作得非常默契，相声界的同行都瞧着有点眼红呢！他们二位拿手的段子有《大审案》《学四省》、《论捧逗》、《山东二簧》、《八扇屏》等，新段子有《牵牛记》、《柜台内外》、《为谁服务》、《学雷锋》，都很受欢迎。后来演出的《指妈为马》、《媳妇往哪儿娶》也很得观众称赞。

二位合说的《大审案》最为经典，其中江湖调（diào）侃点缀其中，在保留传统相声的特殊韵味的同时，为我们还原了江湖中调侃的原貌。当然了，马季也曾说过《找堂会》，也很经典，但是因为是倒口怯杓，所以也就少使春典这块活。此外，常宝霆、白全福合说的《大审案》也颇为经典，值得一听，不过因为白全福老师耳朵不好，使的应该是死活，想来不无遗憾。

早年间，在旧社会各行都有各行的术语，俗话说叫“调（diào）侃儿”。江湖艺人管他们所调的侃儿，总称叫做“春点”。其实，江湖老合也包括老江湖人使用这春点是为了做买卖挣钱，离开了做买卖之外，皆恶（wù）团（tuǎn，说）春调侃儿。说了这么些背景知识，让我们看看北京“二赵”在《大审案》中的调（diào）侃儿。

最典型就是上边这段视频中，赵振铎老师扮演衙役时说的那段小贯口“大堂不种高粱二堂不种海豆跑坏了鞋得太爷自己买去”。一般的听众对这几句多少有点费解。但是京剧票友理解这个小贯口应该不费劲。京剧《玉堂春》押解苏三的说“说来说去说到我们头上啦？…你想想，大堂不种高粱，二堂不种海豆，我们吃什么呀？不就吃你们这些打官司的人吗？就说你这个案子，我老汉还分到一双鞋呢。”苏三越想越气：“左也恨来右也恨，洪洞县内（亦传为“衙”）无好人！”(据说因为这句戏词儿，旧时山西曾经禁止表演《玉堂春》)

▲《玉堂春》崇公道对玉堂春说了类似的话

总之，对比京剧《玉堂春》唱段，大概就能知道，《大审案》跑差事的衙役捕快这几句其实是衙役向犯人念央儿——意思是衙门不种粮食。犯人和家属如果聪明点，就知道是官府当差的向自己索贿，以换取衙役不为难犯人；深一步想，旧时打官司的人需要行贿才能占有优势。其实，清承明制，为官者因为官府工资低，都要通过火耗踢斛等为自己挣点外快，否则就跟海瑞一样了。而连不入流的官儿都不是的吏——比如跑腿当差甚至是诸如宋江这样的押司，连工资都没有，所以说当差的念央儿——跑坏了鞋得自己买去——大概率属实。而宋押司们因为写公文向当事人要买墨的钱，也是相当有可能的。这个买墨钱的桥段可以参看牛得草老师出演的豫剧《七品芝麻官》。

一些网民在网上曾经说，衙役捕快在《大审案》说的是黑豆，因为北方一些地方把黑读成海，说海豆就是黑豆。笔者认为这就有些谬误了，首先笔者未曾听说北方某地会把黑读成海，倒是老北京为了防着回民的忌讳，会把姓朱说成姓黑。再一个呢，咱们结合前后文，“大堂不种高粱”与二堂不种海（大）豆，相对应比较合理。而高粱与黑豆对应就有点让人费解，至少这几年人们才意识到黑豆对人身体健康的重要作用，旧社会没必要单提黑豆一嘴把？事实上，在江湖春典中，海就是大的意思，比如咱们现在说的海碗，不就是大碗的意思吗。

最后，咱们说说大审案中的大审两个字的来历。明代刑制，每五年朝廷命司礼太监会同三法司堂上官审理刑狱，谓之大审。比如，明刘若愚《酌中志·大审平反纪略》：“凡遇丙辛之年，即特勅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员，前往三法司録囚，名曰大审。”

在《大审案》的表演上，北京“二赵”给人的感觉是不俗不土，不温不火，和蔼可亲；声音宏亮，吐字清楚，气口匀实；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应当说是相当正规的北京派相声。他们的信条是宁可包袱少一点，也不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洒狗血。让您看的是真功夫，笑也笑得痛快、高兴，有滋味可品，不能让您听完了讨厌。其实说白了，笔者认为两位老先生是真的在翻包袱，而不是抖笼包袱，就好比单口相声翻包袱更慢，甚至都不是翻而是到最后突然抖出来包袱。就跟评书一样在节骨眼儿上留着个扣，且听下回分解。之所以要控制节奏，主要是因为评书、相声早先都是撂地儿演出，没有门票钱、纯靠圆粘子要钱。您想啊，在外撂地，江湖艺人们吃张口饭，刮风减半、下雨全完，赶上个流水粘子，自然要施展本领平地扣饼——也就是圆粘子，用各种翻包袱等不愠不火的技巧，吸引圆圈外的听众，粘着他们要钱。

今天说了这么多，要想了解更多的曲艺、戏曲中的春典，调侃儿，咱们且听下回分解。

以飨读者，文末福利放送北京二赵的经典版本的——《大审案》

宣南闲聊